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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6、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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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雨水

晚膳的這頓飯眾人皆是吃得味同嚼蠟, 疏雨總是忍不住去看他,他坐在她的斜對面,明明臉上依然帶著笑, 甚至依然對所有人體貼,他甚至還細致到賞了廚娘,但疏雨知道, 他在勉強。

話說的太重, 從一出口開始她就在後悔,她不該用這樣尖銳刺痛的語言傷害他的,但說出口的話一同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了。

他還因她的生辰在桌上強顏歡笑,疏雨心中刺痛, 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她說出口的話就是她心裏的話,橫在他們二人之間的刺一直都存在,不會僅僅因為她將這刺展示出來就消失不見。

之後的幾天他們都沒有說話, 公孫珀很忙, 愈來愈忙, 某一日清晨,天還未亮就帶著人馬匆匆的出城, 待到疏雨晨起,阿固才來知會她, 將他今日的去向, 目的, 隨行之人順口溜似的報了一串。

“是京都來的人, 傳的是葉賢妃的旨意, 說是青陽郡主從長安往江南道去探親, 在過劍南道時讓我們殿下護送一程。”

疏雨聽完, 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葉明臻好端端的往江南去作甚,她倒是不知道葉家在江南還有什麽親戚需要她這個郡主親自去探望,再說了,葉家與公孫珀之間就算不是你死我活也絕算不上和睦,竟指名道姓讓他護送?

這之間恐怕少不得什麽圖謀。

疏雨擔心但也幫不上他,幹脆沈下心去益州城裏,帶著自己從京都帶來的侍女,親自去田地裏教導婦人們該如何耕種。

她雖沒下過田,但她在宮裏時就愛看些閑書,農書醫書都看了不少,身邊的侍女在被賣到紀家之前,家裏便世代務農,做起農活來幹凈利落,教起城裏的娘子們可謂是綽綽有餘。

一傳十,十傳百,一戶人家會了,邊上的幾戶看著學著也就會了,整個田壟上家家戶戶都攥著手裏發下來的一小包種子,彎腰埋頭種得起勁。

未來有了方向,生活有了保障,肩上綁著幼兒的娘子們臉上的笑容也松弛了下來,一見到疏雨就滿臉是笑,年歲更長些的甚至流出了眼淚,滿懷皆是感激。

這裏的子民好久好久都沒嘗到過希望的滋味了,如今,總算是得償所願。

忙碌起來的日子便如流水,不知不覺便三五日過去,這日早晨下了雨,疏雨撐著油紙傘沿著楊柳依依的河畔走著,一路看著田地裏是否還有人。

百姓們正在熱火的勁頭上,她就怕娘子們為了趕這一兩日的天時冒著雨水勞作,到時候淋雨傷了身反而得不償失。

雨絲傾瀉在面前織成一陣朦朧的輕霧,遠山望過去宛如紙卷上的丹青水墨,美好得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小幺輕聲道了句小心,疏雨的鞋襪衣擺早就沾滿了泥,她只是看了一眼,習以為常的將鞋底的泥在邊上的野草上蹭蹭。

這若是放在一年前,她恐怕是打死也不相信自己還有這樣的一天,一整日穿著一模一樣的衣裳,在泥堆裏打滾,時不時還要沾上孩子身上的奶腥味,接著還要下田,臟汙之上還會染上新的臟汙。

她已經多久沒有穿過完全幹凈的衣裳了?

正在疏雨恍惚之際,山水朦朧的雨間她看見了一道人影,那人像是融在山水霧色之間的一抹墨痕,她幾乎都沒發現,疏雨腳步一頓,望向他。

他也看見了她,疏雨還未想好該怎麽開口,他卻只是撐著傘快步走到她身邊,小幺難得的機靈了一回,偷笑著在他的傘靠過來時便快速躲開。

寬闊的傘面穩穩的遮在她的頭頂,抵擋著四面八方而來的細密雨絲。

二人一左一右,就這般靜默無言的走了一段,她不知道如何開口,他也什麽話都沒說,直到將她送回小院裏,他一言不發的轉身往雨絲裏去。

疏雨幾乎是迫切的望著他的背影,語調倉促的叫住他。

雨中的少年撐著傘回望,被雨水浸潤得愈發深刻的眉眼,睫羽低垂,一雙澄明的眼仿佛倒映了天邊無盡的濃雲陰雨,黑漆漆的望著她。

這是疏雨第一次以全然陌生的視角打量他,也是第一次在仔細的將他與自己腦海中記憶裏的模樣相比較。

早就不一樣了不是嗎?

人總是會成長的,不止是個子還有人的心。

她不敢說自己還和年幼初識的時候一模一樣,又如何能強自要求他和從前一模一樣呢,再說了,自己也不該如此任性,應該聽他解釋,而不是說那些話來傷他的心。

疏雨沒有說話,雨中的人便也只是靜靜的看著她,他們隔著幾步的距離,隔著連綿的雨絲相顧無言。

“對不起。”

公孫珀楞了楞,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道歉。

疏雨低著頭,羞愧得雙手絞著她的衣角,她實在是不好意思看著他的眼睛說出道歉的話,低著頭躲著他的眼神。

嘩啦一聲,疏雨擡起一只眼悄悄看過去,只見面前的院子裏只有地上躺著一把孩子雨水中如小船般搖晃的油紙傘,她還在找公孫珀在哪。一擡頭卻對上一雙烏沈的眼。

她受驚似的後退一步,他便也跟著她上前一步,她一步步的退,他便一步步的進,直到退無可退。

身後便是木質的門檻,疏雨驚呼一聲,腳後跟被門檻絆倒,整個人不自主的後仰,手掌下意識的向前想要抓住什麽,卻抓住了一片濕漉漉的冰涼衣襟。

後腰落在了一片溫熱的手掌見,疏雨眼前一花,便被一雙手輕巧的一扯,撲到了他的懷裏,她楞了一楞,才呆呆的擡頭。

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身上都濕了。”

這句話好像無形之中給了二人一個默認共處一室的機會,疏雨站在窗前捏著自己的帕子仔細的替他擦去肩上手臂上的雨水。

一路過來,她身上分明一點雨也沒有,偏偏他淋濕的都是左邊,定是方才撐傘的時候盡將傘往她這邊傾斜了。

這人嘴上一個字不說,動作上卻還是這樣,當真是變得和小時候不同了,疏雨看著手上浸濕的手帕,

“你這衣裳濕成這樣,冷得跟冰一樣,你還是快些回去換件衣裳罷。”

疏雨將要放下拿著帕子的手,卻忽然頓住。

她眼神一顫,目光落在二人的手上,公孫珀不知何時伸手,不由分說的將她的手腕握在手心,他的衣襟冷得像冰,他的手卻暖的像溫熱的玉。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疏雨轉過臉,感受著他越來越近的呼吸,心跳亂成一團,壓根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公孫珀卻不止是要靠近,他慢慢的將紅潤的唇靠在她粉白的耳邊,聲音一本正經,“我回去仔細想過,你說的對,我不該替你做決定,我更應該什麽都告訴你,我錯了,我也會改。”

“所以你讓阿固來告訴我那些?”疏雨呼吸有些亂,緋紅一點點爬上臉頰,想起早起阿固來報菜名似的那一長串。

“是。”

“我知你不遠給任何人擺布,今後我絕不允許任何人能擺布你,包括我。”

握著她手腕的修長手掌一點點的順著她的手的輪廓下滑,直到將她細嫩的手整個握在手中,她的心跳越來越快,這樣的一分一秒都像是在熬煮她的理智。

他牽著她的手放在心口,

“但你永遠可以擺布我。”

疏雨大腦一片空白的楞了一瞬。

完了——

她好像聽到一種名為理智的東西崩塌了。

作者有話說:

考研的寶寶們加油!一定上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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